精读埃里克?霍弗06
霍弗:若是作为仪式、典礼、戏剧表演或游戏的一部分,捐躯或杀人都显得不难。所以,为了让人面对死亡而不皱眉头,就有必要加入一些戏剧元素。在我们的小我看来,天上地下没有一样东西是值得为之效死的。只有当我们自视为舞台上的演员,死亡才会失去其恐怖性和终极性,而成为一种模拟行为和戏剧姿态。一个能干领袖的主要职责之一,是为他的追随者制造一种幻想,让他们觉得自己是从事什么了不得的大事,是在进行某种肃穆或轻松的表演,从而忘了生死问题的严重性。
糊涂:一怕不苦,二怕不死。视死如归嘛,这么简单的事你罗嗦这么多。
霍弗:希特勒给800万的德国人穿上戏服,让他们演出一台雄伟、壮烈、血腥的歌剧。在哪怕盖一间厕所都需要人作出若干自我牺牲的俄国,生活本身就是一出不间断的、激动人心的戏剧……伦敦人在弹如雨下的空袭中表现得英勇无畏,是因为丘吉尔给他们编派了英雄角色。他们在一群庞大观众(包括古人、今人和后人)前面扮演英雄,舞台有熊熊烈火作照明,背景音乐是隆隆炮声和呼啸的炸弹声。
糊涂:连巴顿都会这样训他的士兵,等你老了,膝盖上的孙子问你,你为二战干了些什么,你如何回答?恩,不但全国人民看着你哩。就是死去的,未来的,也都看着你哩。
霍弗:赴死和杀人的艰巨事业不能缺少戏剧元素,在军队方面尤其明显。制服、旗帜、军徽、阅兵、军乐以及繁褥的仪式礼节,目的都是为了让士兵忘了他的血肉之躯,以及把生死问题的绝大真实性掩盖起来。战场常被称为战争舞台,战况常被称为战争场景,其理在此。下达作战命令时,指挥官总不忘提醒部下,全世界都在注视他们,他们的祖先在看,后代子孙也会听取他们的故事。伟大的将军懂得怎样在沙漠的黄沙与海洋的波涛里变出大批观众来。
糊涂:战前总动员:首长看着你们哩,人民看着你们哩;战友看着你们哩,全世界人民看着你们哩;儿子看着你哩,孙子看着你哩。一看着,就坏了。怪不得东北人民打架:你瞅我干啥,就瞅你了咋地?一瞅就有了开打的动力!
霍弗:“荣耀”基本上是一个舞台观念。如果不是清清楚楚晓得有观众在看,演员就不会卖力追求荣耀。我们会愿意抛头颅、洒热血,是因为知道我们的英烈事迹会为同时代人和后来世代所记取。我们愿意牺牲真实、短暂的小我,换取永恒的大我。
糊涂:霍弗你这张破嘴,能不能少说两句?有的人死了,他还活着;有的人活着,他已死去。
霍弗:对群众运动来说,“戏剧元素”大概能比任何其他方法发挥更持久的作用。毫无疑一问,通过举办游行、检阅、仪式和典礼之类的活动,一个群众运动可以引起每一个心灵的共鸣。哪怕最冷静的人也会因为看到壮观的群众场面而动容。参与者和旁观者都会感到溢于言表的欢欣雀跃。失意者大概要比自足者更易于受群众力量与光辉的感染。这是因为,逃离自我的渴望会让失意者极愿意在壮观的群众场面中隐没自己。
糊涂:大阅兵、大游行、大串连、大批斗,包括广场舞和暴走团……敢情都是没有自我的人才喜欢的大……场面。
霍弗:一个群众运动不只会把“现在”形容为卑劣惨淡的,它还会刻意把“现在”塑造成那样。它贬低欢乐和舒适,歌颂严格律己的生活。它视寻常享乐为微不足道,甚至是可耻的,把追求个人欢乐视为不道德。在乎快乐不啻是跟敌人——也就是“现在”——打交道。大部分群众运动之所以会宣扬苦行理想,就是为了培养信徒对“现在”的藐视。
糊涂:所以的传销都这样,现在的苦不算嘛,未来——我们要进天堂的。
霍弗:比隐约贬抑“现在”更为有力的,是把一个光荣“未来”的图像给鲜明地描绘出来——这是提升信徒胆量和促进自我遗忘最有力的推手。一个群众运动,哪怕它并未从事对既有制度与特权的生死斗争,还是必须让它的信徒把心思完全集中于“未来”。没有对“未来”的希望,自我牺牲和相互扶持的精神就不可能养成。
糊涂:美好的未来在向你招手,为此,你现在要做的,是让你的上线先富起来!
霍弗:群众运动喜欢鼓吹不切实际和不可能的任务,这也正对失意者的胃口。那些一般事情都做不好的人喜欢去做不可能的事。那是他们掩饰自己无能的手段。因为要是我们从事可能之事而失败,失败之责就得完全由自己承担;但如果从事不可能之事而失败,我们就可以把责任归于事情的困难。从事不可能之事比从事可能之事少一点丢脸的危险。因此,愈做不好一般事情的人就愈胆大妄为。
糊涂:孙中山做不好医生与药方,才去做革命的医生与药方。结果他自己先病死了。死前还给其他二半吊医生继续下药:驱病尚未成功,同志仍需嗑药!
霍弗:可以说,失意者从群众运动所使用的手段中得到的满足感,并不亚于从它所鼓吹的目标中所得到者。失意者会在大混乱和有钱人的没落中得到快乐,不是因为他们意识到他们已经为兴建一个新世界铲除了一切障碍。他们固然狂热地呼号“要么一切都变得美好。要么一物不留”,但他们心里真正热望的,大概是“一物不留”。
糊涂:所谓的不破不立,根本不是为立而破,而是,根本没想立。因为破的过程就够爽了,真实的意思是只破不立!
霍弗:说人会愿意为了一枚纪念章、一面旗帜、一句话或一个神话而赴死,不全是无稽之言。相反的,人会为最值得拥有的东西而牺牲,才是最罕有的事情。因为,对一个人来说,真实的东西中最真实的,莫过于他的生命,没有了这生命,他就不能拥有任何值得拥有的东西。所以,自我牺牲的动力不可能是出于任何具体利益的考虑。哪怕我们是因为不想被杀而冒死亡之险奋起战斗,战斗的冲动仍然不尽然是出于自利,而更多是出于一些不具体的东西,如传统、荣誉或希望——又特别是希望。
糊涂:所有的死都是沉重的。死沉死沉。但是有些人会编花,于是,有的人死得重于泰山,有的人死得不如一根毛。
霍弗:自我牺牲精神往往是一种对现实认知有所不足的衍生物。一个有能力根据自己经验和观察作判断的人,通常不会有殉道的念头。因为自我牺牲乃是一种不合理的行为。它不可能是经过探索和深思的结果。所以,所有群众运动莫不竭力在信徒与真实世界之间拉上一道帷幕。它们声称终极与绝对真理业已包含在它们的教义里,除去这些教义,别无真理可言。
糊涂:为什么女信徒,往往比男信徒更有牺牲精神?就是我们的地下党电影,也都是男人当叛徒,女人往往选择做烈士。我的意见就是:因为女人更傻呗,真信那个呗!
霍弗:路德就说过:“我们必须坚决相信《福音书》启示的那个世界,哪怕天国的所有天使都下凡来告诉我事情是别的样子。我不但不会因此怀疑《福音书》的一个音节,反而会闭眼掩耳,因为他们不值得我看或听。”但凡“忠实信徒”都具有“闭眼掩耳”的能力,对“不值得看或听”的事不屑一顾,而他们所以能够无比坚定不移,力量亦是源于此。他们不会因为危险却步,不会因为障碍重重而气馁,不会因为有反面证据而困惑,因为他们根本否定有危险、障碍和反面证据的存在。
糊涂:不管是福音书,还是红宝书,都是一样的书。前几天几个中国版基督徒围攻我。其中一个居然说,我们信主的人就是跟他们不一样。我呸,你主后面要不要加个席呢?
霍弗:一种教义的有效性不由它的奥妙性、崇高性或正确性决定,而是取决于它把个人隔绝于其自我及世界的彻底程度。帕斯卡尔有关有效宗教的论点,同样适用于任何有效的主义:它必须是“违反天性、违反常识、违反欢乐的”。教义不是让人去理解的,而是让人去信仰的。只有对我们不理解的东西,我们才会有百分百的信仰。
糊涂:能理解的东西,既不神圣,又不伟大了,还信个毛哪。信仰信仰,仰着小脸信的。
霍弗:一种教义的有效性不在其内容,而在于它言之凿凿。
糊涂:谎言重复一千遍,说的跟真的似的,可不就成了真理。
霍弗:如果一种教义不是复杂晦涩的话,就必须是含糊不清的;而如果它既不是复杂晦涩也不是含糊不清的话,就必须是不可验证的;也就是说,要把它弄得让人必须到天堂或遥远的未来才能断定其真伪。
糊涂:天堂里的人,至如今也没给人类发一张截图微信来。另外,也有人熬到了未来。比如储啥平那样的,也算公几民豆哈。
霍弗:自信掌握绝对真理的人会有一张可以覆盖一切的网。对他而言,不会有任何意外惊奇或未知。所有问题都有解答,所有决定都已作出,所有最终结果都已预见。忠实信徒不会有惊讶和犹豫。帕斯卡尔就挖苦说过:“认识耶稣的人懂得一切事物的道理。”这种人把他信奉的教义视为解决世界一切难题的钥匙。世界可以靠这把钥匙给拆开或合起来。苏联的官方历史书这样说“马克思-列宁主义理论的力量在于它能使党在任何情况下找到正确的方向,了解现行事件的内在关联,预知其趋势,而且不只可以看出目前的发展方向,还知道它将来怎样发展。”
糊涂:耶稣思想还可以指导我们杀猪哩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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